近日，香港特區行政長官李家超率團出訪老撾、柬埔寨、越南三國，與香港工商、金融、運輸、物流、法律及創意產業等領域的高級別商界代表一起，“推銷”香港、開拓商機。

這是李家超任內第三次出訪東盟國家，也是WeLab匯立集團創始人及集團CEO龍沛智第二次隨特首出訪東南亞。這距離WeLab拿到虛擬銀行牌照剛好過去五年。

2019年，香港金融管理局（以下簡稱“金管局”）陸續發出八張虛擬銀行牌照，成為亞洲乃至全球率先試行虛擬銀行的城市之一。“我們由此成為了一間真正的數字銀行，迎來了重大的科技發展金融的機遇。”在又一次“出海”前夕，龍沛智接受GDToday記者專訪時依舊躊躇滿志：這只香港首家金融科技獨角獸希望憑借金融科技力量“游向”東南亞藍海。

2013年，金融科技行業在美國迅猛發展。龍沛智正在斯坦福大學修讀碩士課程，被當地愈演愈烈的科技金融創業氛圍鼓舞。大洋彼岸的香港，金融科技賽道幾乎空無一人，沒有任何一家公司敢于嘗試純線上金融業務。這反而讓本來已經在傳統金融行業打滾了15年的龍沛智受到了觸動：如果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都可以在互聯網上發生，為什么去銀行還要排隊？于是，2013年，四個人的團隊、十平方米的辦公室，龍沛智創下了WeLab匯立集團。十年時間，WeLab的個人用戶超6000萬，企業客戶超700家，亞洲六個據點的員工超過1100名，從單一的貸款平臺到擁有兩家數字銀行，從單打獨斗到成為多家國際巨無霸企業的獨家合作伙伴，目前平均每3.8秒處理一個申請，香港的貸款余額按年增加達22%。

面對這只快速成長的香港首家金融科技獨角獸，很多人第一反應就是：真金白銀“給”到互聯網會不會“被吃掉”？

記者：2013年創立WeL

ab時，香港的金融行業還是比較傳統，更沒有人做線上貸款，你為什么有這樣的膽量去嘗試這條創業賽道？

龍沛智：當時我在銀行已經工作了十幾年，但傳統的業務還是線下服務為主，大家辦事都要去銀行網點，要排隊，要很長的審核時間等，都很不方便。于是，我拉了幾個朋友創辦了WeLab，在香港推出首個純在線消費信貸平臺WeLend。最初就是為銀行等金融機構服務，讓金融結合科技、大數據，目標是提供更簡單、便捷的移動借貸體驗，幫助傳統金融機構智能化起來。當時互聯網金融興起，許多傳統金融機構也希望實現技術轉型，而我們就抓住他們的這個需求為他們提供幫助。

記者：2014年，WeLab就進入內地市場，但那時內地已經有數以百計的網貸平臺，如何與它們競爭呢？

龍沛智：我們的競爭優勢就是能結合香港的專業金融管理經驗和內地的技術研發能力。我之前在銀行工作的時候負責風險管理業務，因此很清楚哪些金融業務風險太大不能碰。大家信任我們的專業能力，再結合深圳的科創實力，能幫助我們快速建立起品牌優勢。記者：你們怎樣把這種信心傳遞給消費者、機構？

龍沛智：一是有行業規管，二是服務到家。對普通消費者的C端，通過“我來數科”提供消費信貸服務，消費者能通過這個服務清晰知道這個規則、保障，而且還方便；而對企業、機構的B端，則通過天冕大數據實驗室提供一站式金融科技服務。舉個例子，當時大多的金融科技服務商都只針對信貸流程中的某一個部分，提供單一的風控或數據服務，但這對沒有任何認知與經驗累積的銀行而言，是很迷茫和艱難的。所以我們通過大數據提供“拎包式入住”服務，根據不同的企業定制全流程的信貸和風控管理，所以不管是對企業，還是對企業所面對的消費者，都能產生對整個流程完整的風控信心。

2018年5月，香港金管局發布《虛擬銀行的認可》指引修訂本，明確指出“銀行、金融機構及科技公司均可申請在香港持有和經營虛擬銀行”。2019年，香港金管局陸續發下八張虛擬銀行牌照。“獲發牌照的八家銀行里面，我們是唯一一家港產虛擬銀行。”龍沛智說，拿到虛擬銀行牌照是WeLab發展的一個重大機遇。虛擬銀行的價值不單單是銀行產品的線上化，更多的是在產品和服務上出現的顛覆性創新。“而這種顛覆性創新，每一步都印證了科技作為金融業的核心競爭力。”龍沛智認為，未來金融業的發展關鍵在人工智能、大數據等科技的突破上，“誰先掌握技術，誰就掌握了先發優勢，誰就能拿下更多的客戶。”

記者：2019年，WeLab拿到香港虛擬銀行牌照，這對你們來說意味著什么？

龍沛智：那真是一個很難得的機遇。當時香港已經很多年沒有發過銀行牌照了，突然宣布要發虛擬銀行牌照，我們肯定要抓住這個機會。申請過程競爭非常激烈，有三十幾家機構遞交了申請，最終只有8家獲頒牌照。我們是其中唯一一家香港本土企業。當時公司發展了六年，已經積累了不少客戶和業務經驗，拿到牌照我們就可以從只做借貸業務轉型成包含投資理財、存款、開戶的多元化業務。

記者：您覺得WeLab為什么能最終勝出拿到牌照？

龍沛智：第一，技術優勢。我們的技術水平在香港是數一數二的，這點我非常有自信。第二，我們是一間香港本土公司。我們了解香港人，了解香港的文化，所以積累了非常多香港的客戶資源，在香港是比較有品牌效應的。這種本土的品牌效應也幫助我們拿下很多大客戶，比如蘋果、特斯拉，他們在香港的業務都有找我們做。

記者：您說的技術優勢能不能透露一些？

龍沛智：對虛擬銀行來說，首先，線上開戶就是一個技術方面的挑戰，如何在不見到真人的情況下驗證信息的真實性？這是銀行了解和核實客戶身份的過程，也是銀行按監管要求進行盡職審查的必要過程之一。有人會使用虛假信息或者欺詐的方式進行線上開戶用來洗錢，這就要通過技術來識別和預防。現在很多線上銀行都會有人臉識別的驗證過程，但犯罪團伙也在不斷更新他們的犯罪模式。我們最近就有一個案例：有一個詐騙團伙在求職網站上偽裝成招聘方，讓求職者去線下辦公室面試，求職者以為是工作需要拍照和驗證人臉識別，實際上被用于開戶洗錢。但我們通過人工智能對比識別發現，這一批開戶的人怎么提交的都是一樣的畫面背景、相似的燈光？系統就會報警提示。我們會和香港警方，以及國內外業界人士進行交流合作，從而更好地打擊犯罪。其次，通過大數據技術，我們可以更精準地了解客戶需求和行為模式，從而為客戶定制個人化的服務，比如自動推薦更適合對方的理財服務。最后，就是能縮短時間和降低成本。比如我們在香港建立第一間虛擬銀行時，搭建所有的技術系統用了18到24個月，而出海去印尼建立第二間虛擬銀行時，因為有之前的經驗和技術模式，只花了6至9個月就做好了。節省時間就是節省成本。而且線上銀行也不受地理因素限制，不需要那么多線下網點。記者：您覺得未來哪些技術會對金融科技帶來新的革命？

龍沛智：目前來看，技術領域有幾個大的突破值得關注。首先就是人工智能技術。用好人工智能，我相信用戶體驗會有脫胎換骨的改善，金融服務能夠完全進入不一樣的層面。現在每家銀行都很關注人工智能技術，我認為未來會成為銀行的技術標配，也許五年或者十年后大家都能做到。但誰能最先實現這個技術應用，誰就有了先發優勢，在獲客方面會非常有優勢。其次就是數據安全方面。如何利用大數據技術保護客戶隱私，也是非常重要的。這方面我們也是比較有技術優勢的，因為我們做風險管理這個領域做了11年了，現在后入行的企業沒有我們這么豐富的經驗，也沒有我們這么龐大的數據來訓練系統。

2017年前后，中國金融科技圈掀起一陣出海熱潮。當時東南亞市場業態幾近空白，移動互聯網滲透率持續增長，面對上億人口的金融需求，中國公司蜂擁而至。在最高峰時期，僅印度尼西亞就有超過2000家金融科技公司。但兩年繁榮過后，一場現金貸監管風暴席卷印尼，東南亞各國金融監管隨之升級。當游戲來到下半場，如何突出重圍成為了行業關注的焦點。“香港金融科技企業出海東南亞，我們有自己的獨特優勢。”自從2018年在印尼開展業務以來，WeLab一路高歌猛進，2019年9月拿下印尼金融服務監管局（OJK）頒發的金融科技牌照；2023年11月，WeLab透過與Astra集團共同持有的雅加達服務銀行BJJ，在印尼推出旗下第二家數字銀行——Bank Saqu。目前，Bank Saqu客戶已超100萬。從進軍內地到出海東南亞，WeLab的路徑折射了香港創科企業的發展縮影。記者：最早是什么時候開始看到東南亞市場的？龍沛智：我們在2014年就開始關注東南亞，2018年開始進入印尼市場。最開始主要是做技術輸出。2020年我們香港的虛擬銀行正式開業，我們開始思考是否可以把這套技術搬到印尼去。所以2022年我們和印尼的Astra集團合作收購印尼雅加達服務銀行BJJ百分之九十九的股份，把它變成了一個數字銀行。我們一直很看好東南亞市場的潛力。東南亞國家人口龐大，人口結構年輕，智能手機普及率高，因此對金融科技行業來說蘊藏著巨大機遇。我們會把在香港已經成熟的技術和運營模式輸出到東南亞，從而獲得更大的市場和新的增長點。記者：香港企業出海東南亞會有怎樣的優勢？

龍沛智：香港作為國際金融中心，金融監管體制享譽國際，因此香港金融企業在東南亞市場更容易建立起正面的企業形象和品牌效應。比如我們去申請印尼的金融牌照，已經獲得的香港的金融牌照是一個很大的加分項。

其次香港離內地很近，所以我們可以吸納很多內地的優秀技術人才。中國內地城市比如深圳的科技研發實力在海外也是很有名氣的，所以人家對你的技術實力也會比較信任。香港的專業金融人才加上內地的科研技術人才，再加上“一帶一路”的優惠政策，幫助我們能夠順利地走出去。

記者：香港人口比較少，銀行又多，因此香港數字銀行的模式并不一定適合印尼數字銀行。

龍沛智：這是肯定不一樣的。東南亞每個國家的語言、宗教信仰、生活習慣都不相同，也有著不同的貨幣和監管機制。所以我們會針對每一個國家做深入的研究，比如當地的人口、經濟、文化等，還要仔細研究當地的政府、大企業、銀行，盡量爭取能和本地機構開展合作。所以在印尼，我們一開始就會找一個當地的大機構合作，借助他們的經驗和資源，結合我們數字銀行的技術和經驗，最終取得成功。其次，堅持用本地人的團隊，因為他們對本地市場更了解。事實證明，這個做法收效甚佳。印尼數字銀行開業六個月就已經獲得超過一百萬的新用戶。而且當地政府也會更加歡迎我們，因為我們解決就業，培養人才。目前我們在東南亞還是采取的加速擴張的策略，我覺得布局東盟國家在未來的十年仍然會是我們相當重要的經濟增長點。記者：所以去年李家超特首出訪東南亞的時候，你們在馬來西亞也簽了一張單，要與匯豐合作。龍沛智：如果在馬來西亞單純做銀行，還需要再投入兩三年時間，但如果做B2B技術輸出，就會比較快。一來這個市場比較新，二來目前還是應該比較側重輕資產的方式。由于匯豐已經有當地的銀行牌照、品牌、網絡。因此我們選擇了與匯豐合作這樣的方式來進入。記者：今年您也將再次隨特首出訪東南亞國家，有什么期望嗎？龍沛智：這次出訪也會與之前一樣，是一個了解當地市場、企業的好機會。

香港與東南亞國家和地區交流往來歷史久遠，香港人“走出去”本身在語言和文化交流方面是具有優勢的。現在政府也在進一步加強和東盟國家開展合作，我們應該把握這個機會去在東盟國家開展新的生意，尋求新發展。

其中，香港的金融人才和內地的科技人才，二者缺一不可。那未來關鍵是怎樣從生活環境到營商環境等各方面，去吸引這些人才來香港發展。政府已經施行了“搶人才”的政策，但我們還應該做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