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晚和劉德華同臺獻技,讓宇樹科技的四足機器人火了一把。“現場那么多臺機器人一起在舞臺上整齊劃一的舞蹈,還是很有氣勢的。“創始人王興興回憶起來仍然覺得很興奮。

當紅杉匯在宇樹科技杭州總部采訪王興興時,他熱情地啟動四足機器人做了展示。當看到四足機器人在王興興的操控下,靈活地做出前進、后退、跳躍等動作時,莫名會讓人獲得一種喜感。但看到機器人踩到障礙物還能迅速回正,身體仍能持續保持動態平穩時,又讓人忍不住對其技術設計感到好奇。

的確,自其國外對標企業波士頓動力的機器狗走入大眾視野,四足機器人已經獲得了足夠多的關注。而在春晚之前有些人不知道的是,同樣篤信技術改變未來的王興興,也在國內通過宇樹科技的探索,將四足機器人產品落了地。

“不超過5年你在大街上或者很多地方都能看見有人跟四足機器人一起逛街,做一些休閑娛樂活動;還比如在危險作業區,如一些建筑工地、消防場所,甚至化工廠都會有它的身影。”王興興說。

扎實的技術積累以及對四足機器人的長期專注,讓王興興的創業公司宇樹科技很快便獲得了市場的關注。2019年中旬,宇樹科技開始與紅杉中國種子基金接觸。在機器人這個偏早期的前沿領域里,紅杉中國種子基金是布局最早和最廣的投資機構之一,而且得益于快速決策機制,和企業推進融資的效率非常高。一周內,宇樹科技就獲得了紅杉中國種子基金數千萬元人民幣的Pre-A輪投資意向,并很快完成投資;次年,紅杉在宇樹科技Pre-A+輪再度追加投資。

紅杉中國投資合伙人曹曦表示,“宇樹科技對機器人領域的發展前景有很前瞻性的判斷,更重要的是,創始團隊對市場需求非常敏銳,不斷通過改進技術、降低成本的舉措,讓四足機器人成為可以被更多人所接受的產品。相信未來,宇樹科技會開拓更多的四足機器人應用場景,并進一步打開四足機器人市場。”

如今,四足機器人行業雖然整體市場尚未完全開發,技術也處于階段上升期,但宇樹科技的優勢已經逐步顯露出來。不過,那個當年在賽場上對四足機器人充滿憧憬的王興興,初心依舊沒有改變。

“電驅動小型四足機器人才是未來”

Q:你和“四條腿機器人”故事的起點是怎樣的?

王興興:我本科時候就開始用舵機做雙足機器人了,做四足機器人更像是機緣巧合。我考研后,有位老師說,他們想做比較大的四足機器人想邀請我參與,我覺得是個不錯的機會。但我認為,電驅動的小型高靈活性的四足機器人是未來發展的一個方向,就開始著手研究,XDog機器狗就是那時研究的成果。當時波士頓動力還沒有開始在這個方向的探索。

2015年,我帶XDog在上海參加機器人設計大賽拿了二等獎,賺了8萬元獎金,這是我的第一桶金。比賽時我就提到,未來四足機器人真正落地應用,肯定是這種低成本、輕量級、高運動性的電驅動版本。

Q:電動四足機器人近年來確實收獲了很多關注,您怎么看近幾年四足機器人的快速崛起?

王興興:電驅動四足機器人是最近幾年才慢慢流行起來的,我們在這一塊做了很多工作。它其實有兩部分難點:硬件和軟件。早些年高性能的電機、驅動器沒有小型化,很重、成本也很高,所以高性能的足式機器人很難實現。

但隨著軟件和硬件的逐步成熟,二者間相輔相成,很好地解決了這個問題,四足機器人變得越來越靈活,成本逐步降低,功能也在逐步完善。另外,大家一直覺得四足機器人的成本是限制其發展的重要門檻,但其實最近幾年,降成本部分進步非常快,尤其最近一年,我們的工程師大部分時間全花在降成本這件事情,每年成本都大比例下降。

Q:四足機器人會怎樣影響我們的生活?在你們視野中,有哪些可預期的實際應用場景?

王興興:關于應用,目前主要是兩部分。一部分是to B行業,比如安檢巡防、公安、消防等。比如一幢樓起火,在不清楚內部環境的情況下,如果消防員直接進去,會很危險;但如果先派機器人上去,就可以把一手信息反饋給救援指揮中心,之后消防員再進入實施救援,安全性會相應提升。

極端情況下,四足機器人靈活性相對較好的優勢就會體現出來,有時稍大一點履帶車可能會堵塞安全消防通道,但四足機器人在路面狀況不平整的情況下,也可以快速通過。

四足機器人的另一塊市場偏to C,集娛樂性與部分實用性于一體。目前我們每年也會發布新品,專門切入其中幾個好玩的、有價值的點去落地。不久前,我們發布了人類科技史上第一款伴隨仿生機器人Unitree Go1 ,我們相信它會開啟移動機器人真正走進大眾生活的紀元。

Q:宇樹科技很難繞過的一個話題是波士頓動力,宇樹科技會如何看自身與波士頓動力的差異?

王興興:這也是大家經常問我們的一個問題,波士頓動力在技術層次上毋庸置疑目前做得最好的。但我們公司目前的產品定位、公司定位跟它們的區別是很大的,我們希望把四足機器人真正推到大眾生活上去,鋪量給大家使用。對比來看,宇樹科技的產品定位更市場化、更偏消費級一點,而且我們在偏消費級的技術布局、專利布局上,其實比他們還要領先,再借助中國的整個產業鏈、生產制造優勢,我們期待未來幾年可以在全球的四足機器人領域取得一定的優勢。

“四足機器人像上個世紀的電腦”

Q:宇樹產品定位在偏消費級,那么當下購買的用戶構成是怎樣的?他們會如何理解宇樹科技的產品?

王興興:目前為止,我們產品的購買者大部分以高校、研究所為主,主要用于寫論文、做研究、教學,如東京大學、本田研究院、利茲大學等高校都是我們的客戶;還有一部分用戶是科技公司和個人,目前大概50%的產品出口到海外,像谷歌、英偉達、Facebook都采購了我們的機器人。這些科技公司或研究機構對新技術產品非常關注,對他們而言,四足機器人可能像上個世紀的電腦一樣,雖然實用功能目前還少,但大家買一臺產品,就可以通過編程驗證自己的一些想法。

Q:如你所言,國內外許多機構都在研究四足機器人,那么它實現跨越式發展最亟待突破的限制來自哪里?

王興興:其實,我們的四足機器人從最初設計和構造時就定義為消費級,大眾產品肯定要用性價比更高的材料去做。從大家很關注的能耗角度來看,其實電池和續航目前都不是最核心問題,因為目前的應用對電池續航時間要求當下是可以滿足的。我們有一款續航最長的機器人,差不多續航已經達到8小時,后面如果有需要,四足機器人續航做到十幾小時其實也并不難。未來唯一的限制因素,可能就是芯片。

另外,最大的挑戰還是來源于競爭。在四足機器人領域我們公司增長還算不錯,但是目前整體環境還沒有到爆發增長時期。參考當年大疆的發展,一旦量更大的市場打開,預計會有非常多競爭對手進入這一市場。到時,即使我們有市場優勢、技術優勢,也還是會面臨很大挑戰。不過這也是好事,如果真的發生這種情況,說明這個產業已經差不多完全打開了。我判斷兩三年后,可能會達到競爭的頂峰。

Q:在創業過程中,難免會不斷驗證、調整自己的研發思路、產品模型等。當你發現走彎路時,會如何調整?你會如何從根源上盡可能規避這種情況?

王興興:總體來說,發現有問題是一件好事,而非壞事。因為可以及時把問題修正回來,最怕就是一直往前走,一直沒發現有什么坑,等真出現問題時發現已經走了很遠很遠,那時回頭的成本會變得極高。

從根源上,走彎路其實很難完全避免。我們能做的是,一個技術點盡快把它推進落地,碰到問題,盡快想辦法解決。另外,就是要將工作做在前面,根據當前已有的經驗、技術水平,盡量把細的問題都想清楚、提前設計好。不過總有一些問題是在實際推進過程中做更多的、更全面的測試才能發現,這也正常。

Q:如果給宇樹科技的未來發展設立一個目標,你心目中的標桿性企業會是什么樣子的?

王興興:大疆是比較合適的一個參考,它在一個細分行業做到非常領先的位置。我們也希望在四足機器人領域做到非常領先,后續再嘗試做另外的產品線,將整個消費級或者行業級市場真正做起來,這可能是5年內的一個目標。

“順應科技趨勢做產品順理成章”

Q:可否講述一下宇樹科技和紅杉中國種子基金成為伙伴的故事?

王興興:與紅杉最早接觸差不多是2019年中旬,第一次談融資時推進效率非常高,第一周紅杉的投資人過來聊了一下沒什么問題,過了幾天就直接安排我去和紅杉合伙人見面。我記得是周六,在上海的機場見了紅杉的合伙人,在機場餐廳做了進一步溝通。周日,紅杉就把投資意向書給我了,下一周把投資意向書條款談好,后面正式推進盡調、協議,整個過程非常流暢。

而且紅杉在機器人領域有很多布局,在這個生態體系里,不同企業相互之間會有很多機會進行深度交流溝通,特別是我們的產品本身可以從消費電子有所借鑒,這種交流對我們是幫助很大的一件事。

Q:過去一年多,宏觀環境發生了很多不確定性變化,宇樹會如何看這些不確定性的影響?又是如何應對這些不確定因素的?

王興興:最近幾年每年總會出現一些急劇的變化,公司面對變化,最主要的是要把握產品方向,最好能夠超前預估一兩年、甚至兩三年,如果能理解并把握整個人類科技的發展趨勢,朝這個大方向做產品就順理成章。

Q:在你看來,企業獲得持續生命力,能夠從種子長成大樹的關鍵影響因素是什么?

王興興:把握這個時代發展的脈搏。時代是有紅利的,如果你能找到和時代發展的契合點,并努力做到在整個行業的領先地位,不想成功都非常困難。

在這個過程中,需要小步地快速試錯,而且最好對發展方向有足夠的佐證,要多想想,客戶到底會不會買單,成本夠不夠,技術能不能解決,這些都需要時刻思考。我每天都要懷疑一下我們的產品方向到底有沒有問題。你必須要保持懷疑,否則很容易出問題,而一旦出問題就要及時調整,避免問題被放大。

Q::基于自身創業歷程中的經驗與教訓,你會給首次創業者哪些建議?

王興興:創業是一件非常現實的事情,融資是否順利,產品銷量怎樣,公司形象如何,都是非常現實的事情。

我個人其實不太建議,創業者本身都沒有想清楚自己有多少優勢的情況下,就去做一件事情。剛才也有提到,我其實從很小就想做一個產品,已經想了很多年,簡單說至少也是想了十年以上。所以你必須要找到一個適合你自己并且有能力做成的點,并盡一切可能把握好機遇。尤其對像我這樣的年輕創業者而言,科技創業可能是創業能夠獲得成功的最重要渠道之一。

Q:最后,想請問如果暢想一下四足機器人的未來,你會如何描繪?在這個過程中,科技與人類的關系又該如何理解?

王興興:有時候你如果站到最終點去看,未必是人類創造了科技,而是科技自己進化出來的。

假如為“四足機器人改變世界”的故事設想一個理想結局,我覺得那是機器人真正走進人類生活的一個場景。以前大家想到的大多是一些人型機器人,但從目前情況來看,四足機器人作為載體,讓真正能移動的機器人產品走進人們生活的概率是非常大的。

我相信,大概不超過5年,你就會在大街上或者很多地方都能看見有人跟四足機器人一起逛街,甚至做一些其他社會活動。甚至如建筑工地、消防、甚至化工廠等危險作業場景,都會有它的身影。